马晓霖：油价三国战，谁是王中王？-马晓霖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文 | 马晓霖

北京时间3月12日，迫于巨大疫情蔓延压力，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表全国讲话，宣布中断美国与欧洲大陆客运联系30天，并采取其他应急措施。这意味着美国也将进入“战役”模式，势必加剧经济萎缩预期，反过来进一步冲击一片惨淡的能源市场，使沙特阿拉伯近日发起的油价战前景更加迷离。

3月6日，俄罗斯拒绝欧佩克建议，即在未来3个季度维持原有的日均170万桶减产计划，并追加150万通的减产额度，其中沙特为首的欧佩克成员压缩100万桶，俄罗斯等非欧佩克伙伴压缩50万桶。俄罗斯认为，继续放弃市场份额不仅无助于提升油价，反而容易被美国的页岩油公司钻空子。

沙特阿拉伯从来都是能源市场大鳄，既然谈不拢，自然单独干。已做好预案的沙特于7日发起凌厉攻势并双管齐下，宣布将4月份交付的原油价格每桶下调5至8美元，直接向欧洲、亚洲和美洲的众多买家让利，并将产量提高至1000万桶乃至1350万桶。世界石油市场原本就供大于求，3月第一周美国石油产量又达到每天1310万桶的历史新高，新冠肺炎疫情又严重拖累中国等全球经济增长贡献大户的后腿，全球经济总体疲软态势已板上钉钉，能源需求明显锐减。

在此背景下，沙特降价增产无疑加剧市场存量过剩局面，推动油价大幅下跌。9日市场一开盘，伦敦原油期货价格每桶从45.27桶暴跌31%而达到31美元，创下1991年以来单日跌幅最惨纪录。受疫情加剧和油价暴跌双双冲击，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等主要经济体股市狂跌近8个百分点而触发熔断机制。

石油和金融双震荡的引爆者之一沙特损失同样惨重，折价出售和增加产量除了能扩大市场份额，对收入增加助益不大。因此，坐拥国家资产半壁江山的沙美石油公司股票惨遭抛售，9日开盘暴跌10%，收盘时直接冲破发行价而被迫暂停交易。仅此一笔导致沙特财富缩水几千亿美元。

沙特这次破釜沉舟，意在依靠比较充足的美元储备和相对低廉的产油成本，一箭双雕，既对付俄罗斯也抗击美国，依靠漫灌倾销守住市场份额，内保财富和政权安全，外控能源与地缘话语权。事实上，沙特是将2014年的油价大战轮盘赌又玩一次，只是这次的因素更为复杂。

上次将油价腰斩，俄罗斯的角色并不突出，沙特目标直指美国页岩气为代表的新能源，不甘心坐视其逐步强大而取代传统碳氢能源，于是企图利用价格优势击溃襁褓中的美国页岩气公司，使其变成逐利资本的鸡肋而被放弃。一旦摧垮页岩气能新能源产业，全球被迫继续依赖传统石油和天然气，储量巨大的沙特就能一直财大气粗，对内维持巩固政权的高收入高福利，对外继续获得美国的支持与呵护。

此轮油价战，俄罗斯貌似与沙特争夺市场份额，实则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要联手干掉已负债累累的美国新能源企业。从地缘博弈角度看，这也是俄罗斯对美国最近因委内瑞拉危机而制裁俄罗斯石油公司的报复。从市场布局看，虽然似乎沙特在抢夺俄罗斯的欧洲市场地盘，但是，俄罗斯能源出口结构中份额更多的是天然气。所以，与其说是沙特与俄罗斯角逐市场，还不如说是两强唱双簧，弥补空白封死美国新能源企业的活路。

部分观察家也注意到，沙特在石油市场冲拳出击的同时，国内也传出一件大新闻，即掌握实权的王储穆罕默德逮捕包括前王储纳伊夫在内的数名实力派亲王，他们都属于30多人组成的王室“效忠委员会”，对王储选拔和国王立废至关重要。沙特坊间一度再次盛传，穆罕默德有可能近期登基而继续“清君侧”。然而，萨勒曼国王很快公开露面并亲自主持内阁会议，“政变”、“上位”等谣言不攻自破。

其实，抓捕纳伊夫等人也是配合油价大战的重要步骤，无非敲山震虎进一步巩固王储地位。两年半以前，萨勒曼为了力推政经改革而拘禁一大批亲王高官，收缴其浮财充盈国库，警告其闭嘴不得干政。这次发动油价战势必导致收入减少，财政紧张，沙特各部委已相继接到压缩开支20%—30%的通知，这种折腾必然引发家族内部质疑和非议，对萨勒曼的地位、威信和能力构成挑战。因此，这一轮油价大战也有萨勒曼倒逼改革，加速戒除“油瘾”而顺利推进经济多元化结构挑战的内部因素。靠油吃油，难保沙特长治久安。

沙、俄、美三强油博弈究竟延续多久且以什么方式结束？现在很难预测。一般认为，沙特和俄罗斯都严重依赖能源产业，但是，俄罗斯由于天然气所占比重较大且并非高福利国家，抗压能力要比沙特更强。另外，双方财政对油价的敏感度也有差异，2020年沙特财政预算基于55美元的油价制定，俄罗斯则低至42.4美元而更有耐受力。但是，沙特外汇储备和海外资产又比俄罗斯更有底气。因此，双方争夺市场或曰联手重挫美国新能源的僵持可能要延续一段时间。

油价战开打后，特朗普就和沙特领导人通话磋商。有消息说，特朗普要求萨勒曼尽快结束低价漫灌，因为他要保收入、保业绩、拼大选。尽管特朗普也不喜欢页岩气等新能源，但是美国现在也是油气出口大国，腰斩油价这把刀里外都对美国构成伤害。当然，沙特安抚美国的方式很多，只要能确保石油收入永续不断这条经济和政权生命线，大不了每年向美国掏几百亿保护费买军火就是了。

文章原载于华夏时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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