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马晓霖，

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12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年度记者会上强烈抨击西方无休止向东扩张，“厚颜无耻地欺骗”俄罗斯，指责北约将武器部署到罗马尼亚和波兰，单方面威胁俄利益。普京表达了对北约5次东扩的极端愤怒，也注解了莫斯科为何近期向美国及北约发出“最后通牒”以限高北约东扩天花板。

    22日，俄外长拉夫罗夫宣布，俄将分别与美国和北约就此前提交的两份事关双边战略关系和中东欧安全格局的文件进行谈判，并称两个谈判将在2022年1月先后展开。21日，美方证实准备响应俄方倡议并将启动3个层面的谈判，美俄军事首脑还就此进行了电话沟通。

    12月17日，俄外交部公布与美国和北约安全保障条约草案，标注俄战略安全“红线”，以期根本解决冷战结束后西方势力不断东扩、蚕食并压缩俄战略空间而引发的系列冲突、长期对峙和紧张态势，确立新的和平共处安排。据俄卫星通讯社报道，这份罕见的要求清单包括两方面内容：

    要求北约排除进一步扩张和吸纳乌克兰的可能；不在1997年5月（东欧国家加入北约）前已部署兵力和武器的国家之外部署额外兵力和武器，除非俄方与北约成员国同意；放弃在乌克兰、东欧、外高加索、中亚的任何军事活动；不在可向对方领土发起攻击的地方部署中短程导弹；不在商定的边境地带举行军演和人数超过一个旅的其他行动；确认双方不将对方视为对手，巩固和平解决所有争端并避免使用武力的协议；承诺不创造可能被对方视为威胁的条件；创建紧急联系热线。

    要求美方不在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和非北约国家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不使用其基础设施进行任何军事活动，不与其发展双边军事合作。俄美均承诺不在本国领土以外部署核武器并将已部署的撤回，消除为此而设置的一切基础设施；双方承诺不进行使用核武器方案的军演和放弃重型核轰炸机及非核轰炸机在本国领空外飞行。

    这份被称为摊牌式的清单强调“不可分割的安全”之原则，即一方不应该牺牲另一方的利益来加强其安全。俄方认为，该原则是指导泛欧安全安排的关键原则，一直指导1975年《赫尔辛基协定》、1990年《新欧洲巴黎协定》和1995年成立的欧安组织。俄议会上院副议长科萨切夫称，“这是纸面上正确、详细、高质量地阐述俄罗斯近来多次谈及的‘红线’，也是在建议为所有国家制定的共同规则。”其实，这份清单主要重申俄方过往诉求，并新增对北约盟主美国的诉求及限制双边核武活动。

    显然，俄罗斯对美国及其驱动的北约东扩、武器部署和非本土核武行动已忍无可忍，亮出不能再退的底牌。尽管美方同意就此进行谈判，但是北约东扩不仅事关美俄战略安全，也事关其他国家自由缔结条约和进行集体防卫的主权，以及冷战后原苏联东欧集团成员国民众自决命运的权利和意愿。因此，双方博弈未必能轻易如俄方所愿。

    明知困难重重，还要划定红线，这与一段时间来俄罗斯所保持的战略克制、尽量息事宁人并坐山观虎斗的外交风格截然不同，意味着俄罗斯战略安全感、大国地位感受到严重挑战而不再忍让，因此，采取强烈反弹、刚性反制姿态，迫使西方正视其核心利益，避免引发大规模战争。观察家们认为，尽管美国和北约肯定不会对这些诉求照单全收，但俄罗斯至少开列了一个高价位的谈判框架。

    普京斥责北约“欺骗”俄罗斯，背弃上世纪90年代对莫斯科所做“不向东扩张一英寸”的承诺，反而得寸进尺地扩张。苏联解体前夕，美英领导人曾承诺华沙条约组织（华约）解散后，北约不会东扩。但是，北约背信弃义地5次东扩，防线前推1000多公里，将斯大林时期的“安全边界”由北海-东西德边境-亚得里亚海一线，东扩至俄罗斯与波罗的海三国边界、乌克兰、白俄罗斯及高加索地区，由此引发一系列地缘危机，包括东欧、中亚国家的颜色革命和格鲁吉亚、乌克兰冲突等。

    在北约东扩与俄罗斯反制过程中，双方不断进行军事演习和相互威慑，北约装备更是也不断被引入原苏联成员国，压缩了俄罗斯战略缓冲地带，形成双方的“安全困境”，即彼此互信削减、敌意增加而相互加剧对峙和摩擦，进入恶性循环。近期危机源于10月俄罗斯在境内大幅度军演和调整部署，兵力高达12万人，这个行动被美国和乌克兰情报部门渲染为莫斯科正在筹划“冬季攻势”，引发俄罗斯与北约陷入大规模冲突的战略恐慌。

    诡异的是，美国总统拜登和英国领导人近期均表示，即使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两国也不会进行军事报复。同时，北约领导人还强调，近期乌克兰不具备加盟条件。这些示弱姿态表明，被北约和俄罗斯“东拉西扯”的乌克兰很可能遭到西方遗弃，俄罗斯的绝地反击其实也让北约东扩几乎见底。事实上，也没剩几个原苏联成员可供北约“一网打尽”了。

（《北京青年报》A02  2021年12月25日）

原文链接：

http://epaper.ynet.com/html/2021-12/25/content_389772.htm?di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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