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俄罗斯在乌克兰发起“特种军事行动”，陆海空三军攻击乌境内军事目标，并控制多处战略要地和设施。这是俄罗斯继22日与乌东两个“共和国”建交、签约后剧烈升级的重大动作，直接将“战争边缘”政策转化为战争行为。出兵乌克兰意味着俄罗斯直接动武打破北约东扩之围，再次改变地缘格局和国际关系框架走势，甚至有可能改变大国国运。

      综合俄美军事信息，在首日行动中，俄罗斯共发射100枚导弹，出动75架次战机，袭击和摧毁乌克兰具有战略意义的军事目标，包括乌东反俄堡垒“国民警卫队”司令部，并控制部分机场、港口和枢纽，但主力作战部队尚未深入乌克兰腹地。初步迹象表明，俄罗斯发起的是规模、力度有限的“震慑战”“惩戒战”或“试探战”，意在宣示“雷霆之怒”并巩固肢解乌东成果，对北约敲山震虎，对基辅打脸羞辱，并扒掉美国西方主心骨的遮羞布。

      俄罗斯总统普京战时亲自喊话，敦促乌克兰军人弃武回家勿做炮灰，宣称已做好一切准备，警告任何意图干预俄罗斯军事行动者将承受未曾承受的后果。普京的战争宣言潜台词十分明显：既已开战不达目的不罢休，也不惜卷入大规模跨国战争乃至更高级别战争。

      普京同时划出战争上限即无意占领乌克兰，而是迫使乌克兰摆脱“纳粹化”，实现“非武装化”，清除所有形式的北约力量。可见，俄罗斯此战的目的已不再是简单地将北约影响力逐出，而是将乌克兰转化成主权残缺的半独立国家——因为一个国家是否与他国或组织结盟，拥有什么规模和类型的国防力量，这是国际法赋予的主权权利。

      包括联合国秘书长在内的多数国际组织领导人、西方国家领导人谴责俄罗斯违反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继肢解乌克兰东部后武装干涉邻国内政外交，严重侵犯乌克兰主权与独立。但是，俄罗斯也公开质疑和否决乌克兰的独立、主权合法性。普京2月21日发表包含13个部分长篇讲话，痛责苏联“错误”政策“制造”乌克兰国家；次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首次宣称乌克兰不适合“主权国家”概念……

      总之，世界历史进程和国际地缘结构再次被改写。这是俄罗斯自冷战结束后第二次在境外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2015年出兵叙利亚，击破部分阿拉伯国家和西方阵营颠覆大马士革政权的图谋，守护了在中东的战略利益和大国地位。这次出兵可能使乌克兰在丢掉克里米亚、顿巴斯地区后进一步丧失主权，被迫脱离北约和西方控制并建立亲俄政权，重新倒向东方阵营，重归独联体体系，重回俄罗斯西南战略屏障位置。

      在美国政府连续释放“狼来了”的警训后，俄罗斯军队对乌克兰破门而入，使大多数观察家跌碎眼镜，承认美国情报准确无误，俄罗斯此前确属瞒天过海。也有人认为，不能按一般思维理解俄罗斯的脑回路，因为俄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说点事后诸葛亮的话，美国和北约既然回绝俄罗斯的“最后通牒”，造够俄罗斯出兵的舆论，做足抛弃乌克兰的戏份，甚至反复强调不对俄罗斯以战止战，莫斯科自然就无所忌惮了。

      乌克兰危机并非突然产生，北约东扩也非一日之寒，这是俄罗斯与北约及格鲁吉亚、乌克兰等北约候选国缠斗近30年的漫长恩怨。俄罗斯基于国际法“安全不可分割”原则，采取“先礼后兵”式文武博弈手段，扎扎实实进行了长足准备，正在逐一消化或整理苏联遗留的领土、民族和主权等负资产，以期恢复大国荣光。

      俄罗斯的套路非常清楚：利用独联体国家内部极端民族主义情绪泛滥和打压俄罗斯少数族裔的硬伤，借助俄罗斯族想回归俄罗斯治下的意愿，大量发放护照而形成一定侨民规模，在局部地区通过“独立公投”形成事实分离，然后给予主权国家地位和军事保护，最终连人带地一并纳入囊中。

      回顾苏联解体以来的独联体内斗，领土权益归属复杂，俄罗斯族权利受损，俄罗斯战略缓冲地带不容威胁，始终是莫斯科对付北约东扩的三大杠杆。格鲁吉亚内战如此，克里米亚分离如此，顿巴斯地区两个“人民共和国”独立也是如此。事实上，这也是近现代史上老牌列强的习惯套路，难怪俄罗斯得心应手并在美西方多国面前“理直气壮”。

      战幕拉开，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束手无策，应对能力和资源十分有限，除宣布断交、进入战时状态外似乎别无他法，并于25日公开承认北约成员领导人无一回复愿意接受乌克兰。他哀叹乌克兰“被西方完全抛弃”，并向俄罗斯表示可以讨论安全保障和乌克兰中立地位等问题。美国联合西方伙伴已采取战争之外的各种手段制裁俄罗斯，俄罗斯面临空前严峻的压力。同时，美国作为西方国家领袖和北约统帅的颜面彻底扫地，国运将更加波折。俄罗斯与美国及西方阵营围绕北约锋线位置必然继续博弈，大国关系进入全新十字路口，大国折冲的重心有望由亚太向欧陆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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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报》 A02 2022年2月26日）

作者：马晓霖  浙江外国语学院

环地中海研究院院长